整个2022年末，到2023年初，中泰关系的核心词汇，其实就是灰产。

两国关系的一切热点，包括前一段时间中国网红博主心医林霖的“黑泰国”，以及最近泰国收紧来泰旅游签门槛，实际上都是“灰产”问题的衍生物。

这些天，我一直在想，中国灰产大佬与泰国之间的故事，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呢？

2022年，是灰产的“进入期”。

当时，大量有钱的大佬，从柬埔寨和缅甸涌入泰国，一开始没闹出什么事端来，只是埋头在泰国买买买，买了一大堆泰国的公寓、夜场、酒店、以及阿尔法。

到了当年10月，灰产大佬们已经在泰购置了大量财富，并且通过贿赂泰国官员，在泰建立了庞大的地下世界，在泰国建立了诈骗窝点，打通了大规模假造签证入境的渠道，甚至建立了集吸毒、嫖娼于一体的“灰产嗨吧”娱乐场所系统。

在最高峰时，泰国警方开始出手收割，一下子查封了十几个窝点，收缴了数十亿的灰色资产，一时之间搞得天翻地覆。

到2023年4月，当年叱咤泰国的灰产大佬们，其实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。

剩下的，要么是一些不入流小鱼小虾，要么是一些来了好多年，已经在泰国社会颇有些根基的中国人。

他们当中的大多数，走向暂时的蛰伏。但是其中一些“小鱼小虾”，妄图在离开泰国前“干最后一票”，酿出不少案子，因此遭到打击。而某些来泰国十几年的中国人，试图用手中的资源为这些灰产进入泰国提供便利（比如某省总会长，某代孕女头目），也遭到一并清剿，成为了泰国打击灰产运动的牺牲品。

随着泰国旅游业的复苏，泰国官方又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“代持公司”、“零元团”的身上。

这些产业的经营者，自然也是中国人，虽然大多数算不上是作奸犯科的坏人，但是由于在公司注册乃至个人签证方面都有着不少漏洞，因此对于泰国官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。

加上泰国政府的行动，打乱了官民勾兑的原有格局，造成一些在泰华人的签证和生意受到了影响，因此对泰国的行动嗤之以鼻。

灰产大佬，当初为什么来泰国呢？

原因很多，比如泰国签证比较容易获得，生活条件较好，本地华人较多之类等等……但是最为根本的原因，那就是泰国是一个政治较为腐败，司法漏洞不少的国家，让灰产大佬有空可钻，可以不断掏钱买路。

很多反对泰国打击灰产的人，都说“泰国腐败问题不根除，灰产问题无解”。不去讨论动机和立场，单就这句话来讲，说的其实没错。

以泰国目前的状况，的确对灰色产业形成有效根治，确实很难。即便一时之间有所打击，只要泰国社会的运行逻辑不变，新一茬的外国灰产，终究会春风吹又生。

那么，泰国与灰产，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？

比较理想的推测是，最后灰产将会在泰国政府的持续打击下，被彻底清零。

这个看法，过于乐观，恐怕很难实现。

彻底清零灰产，其必要条件是泰国自身廉政建设和法治建设的完善，这一点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难以做到，泰国也概莫能外。

“泰国治理腐败，才能杜绝灰产”——这个就和“你必须身体好，才能不得病”一样，是一句绝对正确的废话。

但是反过来讲，这句话的反例确实不可证：泰国在现有政治清廉程度的基础上，能够实现灰产的长期清零。这也是不太可能的。

即便泰国真的能实现严格执法，也不太可能完全杜绝从境外向泰国合法渗透，非法滞留的跨国犯罪分子。

人家灰产脸上又没防伪商标，拿着旅游签甚至落地签进来，你怎么可能完全防得住？这也是泰国在防止灰产入境时，很难不误伤普通旅游签办理者的原因，因为想要彻底甄别良民与灰产，很难。

另一个说法是：泰国打击灰产的行动，终有偃旗息鼓的一日，灰产本身及其上下游相关生态链将会长久存在于泰国，与泰国社会相伴共生，相安无事。

老实说，这种推测，要靠谱可信得多。

但前提是，要看这个“灰产”自身在泰处于一个怎样的状态。

如果灰产依旧和今年3月4月那样一个德性，三天一绑架，五天一勒索，天天出来翻江倒海，那么泰国官方和社会大众肯定不会愿意与之“共存”。

但是，如果他们只是在泰从事正经生意，用带有原罪的资本，去经营一些人畜无害的酒吧餐厅，开一些正常买卖的公司商铺，合规注册，照章纳税，那么泰国官方确有可能对其网开一面，甚至乐见其成，将其作为一种对泰国经济的良性参与者，容纳其在泰共存。

只要没啥实际伤害，新冠病毒尚且可以共存，又何况其他呢？

其实，灰产之于泰国，正如新冠之于世界。

是共存还是清零，一要看你这个毒株毒性有多大，二是看治理的成本有多大。

杀人越货卖白粉，欺男霸女做电诈的“黑产”，就如当年的德尔塔病毒，泰国就算再怎么不济，也不可能任由其横行。

在泰做合法营生，不危及社会治安的“灰产”，以及连灰产都算不上的“代持公司”、“零元团”之类，则是泰国社会难以根除的宿命。非要彻底杜绝，就像是当年封城，出现一例就要“战时状态”、“全域静默”，一定会对泰国自身经济造成附带损害。如今泰国旅游签有所收紧，对旅游业复苏造成阻滞，便是与此类似。

泰国治理灰产最终的形态，恐怕是一场“动态清零”。

不闹出恶性事件，便与之有条件地共存；闹出弥天大案，便有针对性地定点封控。

实际上，泰国官方机构目前的做法，也就是与此类似。真正遭到警方严厉打击的，主要是一些从事严重犯罪行为（比如非法代孕、涉赌涉毒、邪教诈骗这类）的组织和个人。其他那些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外资代持公司，其实并没有被赶尽杀绝。

泰国，就是这么个地方。

它并不完美，它破绽百出，在很多地方可能并不比它所针对的东西，要更清白多少。

但是，这个国家终有它自己的底线，它不会容忍卧榻之侧布满外来的蛛丝，不会坐视不受控制的力量，在其本国的土壤上建造黑暗的堡垒。

它并不常常无差别地排斥敌视外来者，只要外来之人不逾越某些基本的底线，它甚至能够与这些外来者相伴共生。无事则长期共存，有事则动态清零。

这，很可能才是泰国关于“灰产”，最后的结局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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