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的泰国华人朋友圈,被一场大火刷屏。
一个承载了无数人美好记忆的著名景点,付之一炬,灰飞烟灭。
2023年9月7日晚间七点,芭提雅四方水上市场突然失火。
起火点位于市场北角,在强劲风势的助推下,火势迅速失控,市场其他区域受到波及。
一时间,火烧连营,烈焰冲天,整座水上市场都笼罩在狂暴的火焰中。
消防队大举出动,足足来了20多辆消防到现场扑救。
但是四方水上市场大部分建筑都是竹木结构,遇火就燃,尽管消防队拼命抢救,还是难以抑制火势。
这场火,一口气烧了三个小时。
直到晚上11点,火势才终于止息。
曾经的水上市场,几乎被彻底付之一炬,所有能烧的,基本都烧光了。
火灾当晚,春武里府尹、芭提雅市长亲赴现场。
所幸,这场大火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,只有一人受了轻伤。
至于经济损失,更是难以估计,据报“不低于5000万泰铢”,实际损失可能远高于此。
这把火,将四方水上市场“终结”了。
网上,一片惋惜悼念之声。
无论是在泰长居的华人,还是来泰国玩过几天的游客,但凡到过芭提雅的,基本都对四方水上市场——或者“杜拉拉水上市场”——有过许多共同的记忆。
这座水上市场,并不是一个“天然生成”的传统水上集市,而更像是一个人为精心设计建造的水上主题乐园。
它并不“原始”,也没有传统集市的混乱和拥挤,而像电影布景一般精妙、整洁、错落有致。
游客们在这里,能够体验到的泰国风情,是被高度提炼过的。
如果你想要体验泰国的水上市场,但是又不想舟车劳顿,不愿意忍受“原生态风情”本身所自带的粗粝与混沌——那么四方水上市场,绝对是一个最佳的选择。
于是,四方水上市场,成了泰国的门面,泰国一个流觞曲水的样板间。
“海滩+人妖秀+四方水上市场”,成为了最王道的芭提雅旅游套餐。
数以亿计的游客,在这里留下了无与伦比的体验。
无数电影、电视剧、综艺节目——但凡是需要用到“水上市场”这个场景的,大都是在四方水上市场取景。
由于电影版的《杜拉拉升职记》在此地取景,这个水上市场为了招揽中国游客,也长期将自己叫做“杜拉拉水上市场”。
原本是景点想要蹭电影的热度,后来就变成电影的记忆,靠景点来维系着。
电影的热度,终将消逝;但美景的声名,永志流传。
老汉自己,去过两次。
第一次,是跟着国内来的土豪客户一起去的。
那次去,是疫情前一个周末的白昼。
春秋正盛的四方水上市场,正处于自己最鼎盛的年华。
人流如织,鼓乐飘荡,来自中国、日本、美国、俄罗斯、马来西亚、阿联酋的游客们,在四方水上市场,汇聚成一副美丽的《清明上河图》。
泰国歌舞表演,在热火朝天地上演。
穿着玩偶服的员工,和全世界的孩子们合影留念。
一张照片,100铢小费,感觉干一天够买辆摩托车。
泰国各地的美食,在窗明几净的临河店铺中售卖。
河岸上的游人拿着通票,等待着游船,花钱租来一身的泰国古装,在摇摇晃晃的游船中伸长各自的自拍杆,做一场杜拉拉同款的暹罗之梦。
船夫和保安,很多都来自柬埔寨和缅甸。
在这里工作一天,能得到在家乡五倍不止的收入,因此就算烈日炎炎,人潮如海,他们都笑意盈盈,精神百倍。
远道而来的游客,送来滚滚热钱,流入泰国的江河湖海。再从这里向更遥远的东南亚邻国,输送着财富的涟漪,成为柬埔寨乡村一栋栋新房的砖瓦。
这一切,全都发生在四方水上市场。
多么美好,而又多么伟大。
两年后,我又去了第二次。
那时,疫情高峰已过,泰国希望赶紧复苏旅业,便请了一堆中国网红前去免费旅游,老汉也厚颜无耻地混迹当中。
那一次,泰国国家旅游局,将我们安排在晚上游览四方水上市场。
夜晚的四方,静谧而绚烂,像是独在闺中梳妆的女郎花魁,哀叹流光易老,等待那些不知何日重返的归人。
夜色中,我们像是包下了整个四方水上市场。
不用排队,不用等候,坐上画舫游船,整个四方水上市场的灯火都在为我们的点亮。
璀璨的流光,照亮月色寂静的河面,我们像是闯入了某个诗人过度留白的梦境。
浪漫无边的灯火,却不知等待何人的归来。
再后来,四方水上市场在风浪中沉沉浮浮,忽而又听说它将要关闭,忽而又传闻说要重开。
2023年疫情终结,各国游客开始陆续返回泰国,各地那些一度自称“关闭”、“告别”、“无限期停业”的名胜景点,又纷纷活了过来。
赛塔政府上台后,宣布对华免签,四方水上市场终于要苦尽甘来了。
却在这时,一场大火,抹去了一切的等待。
就像一部蹩脚的韩国电视剧,最狗血而虐心的剧情结尾。
大火当晚,中国人似乎比泰国人更伤心。
人们在朋友圈里转发、哀叹、痛惜,翻出自己多年前在四方水上市场拍下的照片,像是为突然消失的旧友,送上一首挽歌。
那是对自我的追忆,对四方水上市场的追忆。
也是对曾经那个花团锦簇的泰国,那个经济繁荣的中国,那个供需两旺,纸醉金迷的黄金时代,发自内心的怀念。
然而,不需要这样悲伤。
一场火,烧不垮泰国的旅游业,烧不尽人们心中对泰国的记忆。
它甚至不能彻底摧毁四方水上市场。
只要人还在,心还在,重逢的渴望还在,一切终将浴火重生。
四方水上市场,没有这么容易被消灭。
泰国,也从没有这么轻易被打垮。
之前,疫情时期最困难的时候,曼谷火车夜市宣布关闭。
当时老汉很是难过,写了一篇《祭火车夜市文》,替它悲戚戚地送了葬。
结果,过了一段时间,泰国经济回暖,我发现火车夜市根本没死,只是换了个地方。
而且,感觉比之前还要红火。
又过了一段时间,泰国旅游业开始大复苏,不但“新火车夜市”如火如荼,就连“旧火车夜市”也秽土转生——一下子出来两个。
灾难,并没有打垮它。
反而让它变得更强韧,更扩散,更博大,愈久弥坚,子孙满堂。
一个市场,如此。一个国家,也同样如此。
泰国不曾被打倒,也不会被灾难打倒。
它必然会从困顿走向胜利,从危机走向解脱,从死阴的幽谷,走向光明的未来。
作为它的门面,四方水上市场同样也不会就此终结。
有人,就有需求,有需求,就有一次次重生的希望。
只要源源不绝的游客重返泰国,泰国便会一次次重建它,复兴它。
烧掉一个,便会建起一个,建起十个,建起百千个。
永不言败的美丽,定会再度盛开于这片雨后天晴的大地。
若干年后,再来泰国,四方水上市场不会成为时代的遗迹,而是会开枝散叶,浴火重生,到时候想要去水上市场,还要跟司机说清楚,是要去“原来那个”,还是要去“另外那个”……
四方水上市场,今夜,不说再见。
因我相信,终有一日,你会归来。
就像你所代言的这个国度,一次次从萧条中走向复兴,从寂寞中迎来重逢。
下一次见你,不知何时。
但那一天到来的时候,你一定会比当初我记忆中的过去,还要更加柔媚,更加美丽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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